出师表 / 前出师表
无语与花别,细看枝上红。明年又相见,还恐是愁中。
三分书里识巴丘,临老避胡初一游。晚木声酣洞庭野,晴天影抱岳阳楼。四年风露侵游子,十月江湖吐乱洲。未必上流须鲁肃,腐儒空白九分头。
我吟谢脁诗上语,朔风飒飒吹飞雨。谢脁已没青山空,后来继之有殷公。粉图珍裘五云色,晔如晴天散彩虹。文章彪炳光陆离,应是素娥玉女之所为。轻如松花落金粉,浓似苔锦含碧滋。远山积翠横海岛,残霞飞丹映江草。凝毫采掇花露容,几年功成夺天造。故人赠我我不违,着令山水含清晖。顿惊谢康乐,诗兴生我衣。襟前林壑敛暝色,袖上云霞收夕霏。群仙长叹惊此物,千崖万岭相萦郁。身骑白鹿行飘飖,手翳紫芝笑披拂。相如不足跨鹔鹴,王恭鹤氅安可方。瑶台雪花数千点,片片吹落春风香。为君持此凌苍苍,上朝三十六玉皇。下窥夫子不可及,矫首相思空断肠。
吾拟乞归,犬子以田产未置止我,赋此骂之。吾衰矣,须富贵何时?富贵是危机。暂忘设醴抽身去,未曾得米弃官归。穆先生,陶县令,是吾师。待葺个园儿名“佚老”,更作个亭儿名“亦好”,闲饮酒,醉吟诗。千年田换八百主,一人口插几张匙?便休休,更说甚,是和非!
性灵昔既肇,缘业久相因。即化非冥灭,在理澹悲欣。冠剑空衣影,镳辔乃仙身。去此昭轩侣,结彼瀛台宾。傥能踵留辙,为子道玄津。
前时小饮春庭院。悔放笙歌散。归来中夜酒醺醺,惹起旧愁无限。虽看坠楼换马,争奈不是鸳鸯伴。朦胧暗想如花面。欲梦还惊断。和衣拥被不成眠,一枕万回千转。惟有画梁,新来双燕,彻曙闻长叹。
鸳鸯湖畔草粘天,二月春深好放船。柳叶乱飘千尺雨,桃花斜带一溪烟。烟雨迷离不知处,旧堤却认门前树。树上流莺三两声,十年此地扁舟住。主人爱客锦筵开,水闻风吹笑语来。画鼓队催桃叶伎,玉箫声出柘枝台。轻靴窄袖娇妆束,脆管繁弦竞追逐。云鬟子弟按霓裳,雪面参军舞鸜鹆。酒尽移船曲榭西,满湖灯火醉人归。朝来别奏新翻曲,更出红妆向柳堤。欢乐朝朝兼暮暮,七贵三公何足数!十幅蒲帆几尺风,吹君直上长安路。长安富贵玉骢骄,侍女薰香护早朝。分付南湖旧花柳,好留烟月伴归桡。那知转眼浮生梦,萧萧日影悲风动。中散弹琴竞未终,山公启事成何用!东市朝衣一旦休,北邙抔土亦难留。白杨尚作他人树,红粉知非旧日楼。烽火名园窜狐兔,画图偷窥老兵怒。宁使当时没县官,不堪朝市都非故!我来倚棹向湖边,烟雨台空倍惘然。芳草乍疑歌扇绿,落英错认舞衣鲜。人生苦乐皆陈迹,年去年来堪痛惜。闻笛休嗟石季伦,衔杯且效陶彭泽。君不见白浪掀天一叶危,收竿还怕转船迟。世人无限风波苦,输与江湖钓叟知。
巴子城头青草暮,巴山重叠相逢处。燕子占巢花脱树。杯且举,瞿塘水阔舟难渡。天外吴门清霅路。君家正在吴门住。赠我柳枝情几许。春满缕,为君将入江南去。
帘外清光远近生。皎皎晴空疑破镜,广庭积素偏相映。
秦地罗敷女,采桑绿水边。素手青条上,红妆白日鲜。蚕饥妾欲去,五马莫留连。
秋容老尽芙蓉院。草上霜花匀似翦。西楼促坐酒杯深,风压绣帘香不卷。玉纤慵整银筝雁。红袖时笼金鸭暖。岁华一任委西风,独有春红留醉脸。
可怜白雪曲,未遇知音人。恓惶戎旅下,蹉跎淮海滨。涧树含朝雨,山鸟咔馀春。我有一瓢酒,可以慰风尘。
几度见诗诗总好,及观标格过于诗。平生不解藏人善,到处逢人说项斯。
竹似贤,何哉?竹本固,固以树德,君子见其本,则思善建不拔者。竹性直,直以立身;君子见其性,则思中立不倚者。竹心空,空以体道;君子见其心,则思应用虚受者。竹节贞,贞以立志;君子见其节,则思砥砺名行,夷险一致者。夫如是,故君子人多树之,为庭实焉。贞元十九年春,居易以拔萃选及第,授校书郎,始于长安求假居处,得常乐里故关相国私第之东亭而处之。明日,履及于亭之东南隅,见丛竹于斯,枝叶殄瘁,无声无色。询于关氏之老,则曰:此相国之手植者。自相国捐馆,他人假居,由是筐篚者斩焉,彗帚者刈焉,刑余之材,长无寻焉,数无百焉。又有凡草木杂生其中,菶茸荟郁,有无竹之心焉。居易惜其尝经长者之手,而见贱俗人之目,剪弃若是,本性犹存。乃芟蘙荟,除粪壤,疏其间,封其下,不终日而毕。于是日出有清阴,风来有清声。依依然,欣欣然,若有情于感遇也。嗟乎!竹植物也,于人何有哉?以其有似于贤而人爱惜之,封植之,况其真贤者乎?然则竹之于草木,犹贤之于众庶。呜唿!竹不能自异,唯人异之。贤不能自异,唯用贤者异之。故作《养竹记》,书于亭之壁,以贻其后之居斯者,亦欲以闻于今之用贤者云。
采药归来,独寻茅店沽新酿。暮烟千嶂。处处闻渔唱。醉弄扁舟,不怕黏天浪。江湖上,遮回疏放。作个闲人样。
有有我之境,有无我之境。“泪眼问花花不语,乱红飞过秋千去。”“可堪孤馆闭春寒,杜鹃声里斜阳暮。”有我之境也。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“寒波澹澹起,白鸟悠悠下。”无我之境也。有我之境,以我观物,故物我皆着我之色彩。无我之境,以物观物,故不知何者为我,何者为物。古人为词,写有我之境者为多,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,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。境非独谓景物也。喜怒哀乐,亦人心中之一境界。故能写真景物,真感情者,谓之有境界。否则谓之无境界。境界有大小,不以是而分优劣。“细雨鱼儿出,微风燕子斜”何遽不若“落日照大旗,马鸣风萧萧”。“宝帘闲挂小银钩”何遽不若“雾失楼台,月迷津渡”也。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,感慨遂深,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。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,可为颠倒黑白矣。“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”、“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间”,《金荃》《浣花》,能有此气象耶?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,罔不经过三种之境界:“昨夜西风凋碧树。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”此第一境界也。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此第二境界也。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。”此第三境界也。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。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,恐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。大家之作,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,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。其辞脱口而出,无矫揉妆束之态。以其所见者真,所知者深也。诗词皆然。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,可无大误也。诗人对宇宙人生,须入乎其内,又须出乎其外。入乎其内,故能写之。出乎其外,故能观之。入乎其内,故有生气。出乎其外,故有高致。美成能入而不出。白石以降,于此二事皆未梦见。